此为防盗章, 6小时替换女孩被笼罩进温馨的阳光, 她踩累了, 就用手背擦一擦额头的汗。

叶卿平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

他记起那件事。

冬天, 因为她手上长冻疮, 还被挠破了。没有男生愿意牵她。

其实本来不是大事,不过江措性格太内向, 她无法用嬉笑的语言去回应那些男生。

所以她宁愿默默地承受一个人的孤单。

叶卿牵着她走的时候,江措抓着他的力气很大很大。

她好像总是在害怕什么。

叶卿放下了那一丝阴暗的希望,最终没有去找江措。

他从前没有恨过谁, 以后也不会。

他只是希望,身边所有自卑的女孩都能变得快乐起来, 再也不要患得患失。

——

叶卿找了小月牙一个星期。

没有本事把宁城翻遍, 但也尽可能地跑足了地方。

那个小孩陪伴了他一整个冬天, 然后下落不明,无影无踪。

叶卿想不通他为什么一个口信都不留就贸然离开。

可是仔细想想,那些被安排进他的生命的人, 多多少少都贡献了一点陪伴。

继而,叶卿渐渐相信了缘分这回事。

讨巧的缘分,成了他少年初长成的岁月里一道照亮前路的光。

明白了这一点,也不再强求他留下。

叶卿回到吴岩家,他坐在燕巢下看燕巢里的小家伙。

他只是觉得遗憾,有很多的故事都还没有跟他说, 他的童年还没有跟他分享。

他就这样走了。

小月牙的事让叶卿觉得头疼, 这几天不怎么听得下课。

数学课, 他坐在班里看故事会。

从窗户里传过来的一张明信片被依次送过每一个课桌,最后传到叶卿手上。

他以为是江措送的,接都没接,直接让别人放旁边了。

老师让拿一下补充习题。

叶卿翻书时把那张明信片不小心扇到地上。

半分钟以后,他俯身捡起。

赫然看到封面上歪歪斜斜的几个字。

叶qin。

展开,里面只写了六个字。

是用水笔写的,写的很大,很幼稚。

“谢谢你,小云朵。”

叶卿盯着这六个字看了很久。

最终,他把卡片捏在手里,从后门跑了出去。

写完板书的老师回头,吓得喊他,“叶卿你干嘛去!喂!回来!”

叶卿跑出了教室,走廊一片静谧。

教室在一楼,视野很开阔,倘若有人刚刚出现,现在一定走不远。

可是偌大的操场,偌大的校园,偏偏没有那一个身影。

两边都有楼梯,他往厕所那一边跑。

进了男厕,叶卿打开每一个隔间的门,都是空的。

他将卡片重新展开。

谢谢你,小云朵。

写得很深刻很真诚。

或许小月牙真的是万不得已才离开。

或许他只是想告诉叶卿,不用再找了,他还活着。

或许……

叶卿又要变成从前的自己,再也不需要任何朋友与关怀。

放了学,他自己回家。

学校在半山腰,明晃晃的绿意之间,黄色的校车接二连三地驶过,载着归家的笑意。

一阵阵的风卷在他身上,却不觉得凉。

早春的温风很舒服,刚刚开放的小花很漂亮。

叶卿一路走,一路看着这些。

他走到家属院门口,平移自动门打开。

梧桐树枝丫高耸,叶卿在这条路上一直走到底。

有一面萧墙。

后面似乎有人坐着。

叶卿踩着草坪过去,看到坐在石墙前的严禾。

“姐姐?”他轻轻唤一声。

严禾抱着膝盖的手抬了一下,没看他。

叶卿坐在她身边时,才想起来她父亲开车撞人的事情。

也很自责,这几天都没有给她关心。

严禾靠上后面的石壁,黯淡下来的天色中,她的侧脸洁白而哀伤。

这几天,严禾跑了很多家律师事务所,问了很多人。

她不懂法律,也没有钱请优秀的律师。

想方设法联系爸爸老家的人,他们在宁城没有关系,也帮不上什么忙。

叶蘅芜知道严禾给她爸帮忙打官司的事,倒是没生气,反而一副看笑话的姿态说话,“你爸那么没出息,让他多吃几年牢饭洗心革面一下多好,帮他干什么。”

严禾说,“你有你的骨气,我有我的良心。”

妈妈的骨气让她扯断过期的情感,严禾的良心让她守住了为人子女的本分。

叶卿在严禾旁边坐下,“姑父的事情怎么样了?”

严禾拨着脚边青草,“二哥三哥回来帮我忙了,叫我等消息。”

“嗯。”

严禾没有知己,有一些话,她想跟叶卿说,但是又觉得不能说。

她在最无助的时候也找到过周访先,问他有没有办法。

他难过地说,“我挺想帮你的,可我爷爷不让。”

严禾默然点头。

她一个人走,走了好久好久,最终在他们小时候玩过家家的老房子前停下了。

他们小时候也经常一起玩,在所有人说“我妈不让我跟你玩”的时候,只有周访先会带上她。他还说要娶她做新娘子,可惜那天他们还没有“结婚”,他就被妈妈接回家吃饭。

严禾孤零零站在傍晚的夕阳里,看到他背过身,走了几步,又回头一笑,“明天娶你。”

她高兴了。

第二天,她在那里等了一下午,也没有等到他。

猜测他兴许是有事情,于是她去了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第六天回去的路上,她看到他和别的小伙伴钓鱼回来。

他没有事情,只是把对她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而已。

周访先是个大骗子。

被放鸽子那天,她在老房子的墙上写下这句话。歪歪扭扭的幼稚字迹,记下了当时赌气的劲。

可是事后,严禾还是忘了。

她太会做梦了,即便知道他骗了她,事到如今仍然期待着与他结为连理。

直到那一天,他说,我爷爷不让。她才恍然醒了。

树荫下,15岁的严禾和13岁的叶卿并肩坐。她静悄悄地开口,“你说,以后还会有人像我爸爸一样爱我吗?”

“不知道。”他很实在。但是——“但是我是很爱你的。”

她欣慰地一笑,“叶卿。”

严禾眼眉低挂,微弱的呼吸声带出浅浅的一句,“人心隔肚皮。”

叶卿默了数秒,闷闷地“嗯”了声。

——

三月底,严禾父亲的案子有了结果。

严书南判了六年。

案子结束以后,严禾去看了一次被爸爸撞伤的孩子。

三口之家毁于一旦。

不知道怎么才能洗刷父亲的罪恶,她在病床前跪下了。

严禾在那一刻体会到了责任的重量。

她生在这世上,有风骨,也时常会软弱。继承了母亲的促狭,也保留了父亲的仁义。

严禾无数次忍住想哭的心情,平静地走出医院。

叶卿穿着淡色的运动外套,站得笔直。

正是骨子里那股洵洵儒雅的风度,促使女孩子的倾慕都纷至沓来。

青春期男生最吸引女孩的,是成长时破土而出的气势,高挺的脊梁,过分的俊美和温柔。

严禾走在前面,挺急。

叶卿说,“慢点走。”

她回头,恰好一滴泪落,“嗯?”

叶卿嘴角噙着淡然笑意,指关节蹭上严禾的脸颊,接住她的眼泪,“我没有纸巾,只有肩膀。”

她觉得丢人,低头拭干净了眼泪。

“不需要。”

严禾也是这几天才发现,叶卿身边那个来路不明的跟屁虫陡然消失了。

谁也没有问,谁也没有说。

好像那个叫小月牙的孩子从来没有出现过。

叶卿招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一条路从南开到北。

姐姐睡着了。

他把脑袋靠在车窗上,静静看着窗户外面人流涌动的小城市。

这个冬天,一场大梦,几度新凉。

清醒过来之后,叶卿仍然孑然一身。

三年的时间过得很快。

叶卿升高中,严禾也即将步入高三。

叶蘅芜找了个有钱人改嫁,不再以她为生活重心。

虽然每一次见了面仍然亲昵地喊她“囡囡”,可是严禾心知肚明,她和母亲的感情再也无法拔高。

毕了业出去读书的周访先,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疙瘩。这三年,他没有找过她,连让人捎句话也没有。

只有一次,严禾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问她,“还在上学?”

严禾犹豫了很久,没有回,他也没有再发过来。那条信息沉在她收件箱的最下面。

很多年以后,叶卿看到一个有意思的话题,为什么竹马一般战不过天降?

因为能在一起的早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的,倘若互相喜欢,一定有一方拉不下自尊。

两人心里都有一根像刺一样的骄傲,谁也折不断。

谁也不愿意先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叶卿父亲因为工作调动,他们一家要去一座北方城市。

叶城考虑到严禾家里的情况,把她也带去了,他猜想外省的高考制度可能会对女孩子友善一点。

他一向对男孩严厉,对女孩宽容。

严禾也不想再待在宁城。

这个六朝金粉的伤心地,埋葬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

没有谁亏欠谁,命运也自会从中作梗,让一切她所珍惜的缘分支离破碎。

说不清、道不明,她究竟期待过什么。

四月清谷天。

去墓地走了一圈。

叶卿给已故的哥哥烧纸钱,按这儿的风俗,长辈不能给晚辈烧。

叶卿捻着纸钱点火,跨上台阶的时候,差点绊倒。

“我天,你可别把自己给烧了。”

严禾没眼看,帮他把剩下的纸钱扔进了焚烧桶。

挺拔的少年穿着单薄的校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

看着升到半空的火苗慢慢降热,直到金灿灿的纸钱都成为一坨灰烬。

仿佛他与故乡的缘分也就此尽了。

那个女孩和程简阳并肩走,从同一水平线看过去,她并不高。甚至和正常发育的初中女孩比起来,算是矮的。

女孩的发色偏黄,发尾自然卷曲。窄窄的肩膀被旁边高大的男人揽过,一同走向外面的世界。

很是吝啬,不愿意再回一次头。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印象。

叶卿转身离开,对心底一丝荒唐感感到可笑,他不知道自己期待着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叶卿被谢誉拉着去了好几个地方。

叶卿都有点心不在焉。

不管尽管这样,脑电波比试的环节,他还是轻而易举就把乒乓球沿着轨道推向了对面的女孩。

赢了之后,叶卿才抬眼。

那个女孩眼中有一点不服气,她把设备拿下来,起身,个子高得快赶上旁边的谢誉。

谢誉的嘲笑还没发射出来,女孩就一肘子捣他腹部,“你给我闭嘴。”

谢誉?????我咋了????

叶卿觉得这女孩眼熟,他盯着她看了三秒钟,认出来是隔壁班的班花,传说中的附中女神。叫施雨婕。

大概是个好胜心比较强的人,施雨婕脸上挂不上好看的表情。

她飞快地走路,无意撞上叶卿的胸口。

叶卿自然闪躲,没有跟她眼神接触。

施雨婕扬着眉毛:“对不起啊。”

“没事。”他简单说。

回去的路上,谢誉一路搓搓手心。

他俩没回学校,在外面一个撸串的店里坐下来喝酒。

施雨婕本来打算跟他们一起的,被谢誉用“我不想有女人跟着”的眼神劝走了。

入了冬,叶卿会经常被谢誉拉出来喝酒,有时不用太多人,他们两个就很惬意了。

北城的冬天不会下雨,偶尔的雪花降临在身上,除去寒冷,在酒气盈盈中,也有一缕温情。

谢誉点单回来时,冰凉的一只手捂住叶卿的嘴巴,一个滑滑的东西被塞进他嘴里。

生的海产。

被腥的不行,但叶卿不好意思吐出来,硬着头皮整个咽下去。

谢誉仰头灌着一瓶白酒,喉结来回滚动时,白皙的脖颈上浮现出青筋。

他把酒瓶放下,在叶卿对面坐下。

叶卿问,“这什么?”

“生蚝。”

谢誉摸了一下自己冻得通红的鼻头,“其实没那么难吃,你吃习惯了就好了。”

“我为什么要吃惯它?”

“壮.阳。”

“我不需要。”

谢誉坐他旁边,从小碗里夹了一个干净的生蚝塞进嘴巴。他笑眯眯的,“其实我也不需要,不过……做男人嘛,精益求精。”

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叶卿心说。

谢誉吃这些东西,其实不是为了身体健壮,他非常乐于养好嘴巴和胃。

就像喝酒吸烟,撸串唱歌,不是为了消愁,而是取悦自己。

毕竟人活着每一天都要过得有滋有味。

谢誉问他,“你今天干嘛追程晚啊?”

“谁是程晚。”

“你不认识她?”他愣了下,“我当她欠你钱呢,追那么急。”

叶卿喉头似有阻塞,又想起那个似曾相识的女孩。

他声音低了几度,“你认识?”

谢誉的妈妈在工业大学,是天体物理专业的老师。

程简阳是工大计算机系的教授,两人算半个同事,关系还行,程晚就是他女儿,所以两家也算是有一点点交集。

他说,“她是咱们学校初中部的啊,天天黑白无常似的在路边上抓人。”

叶卿摇了摇头,没印象。

“程晚呢,她就很嗲的,像一只小白兔,”谢誉笑笑,“不过我不喜欢小白兔,我喜欢腹黑的女生,时不时报复我两下那种。”

叶卿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谢誉眼望四周,心情甚好。

生活这么美好,就缺个软绵绵的姑娘了。

谢誉窝在他的棉袄里面,双手握拳托着腮帮子,像个不倒翁,笑得春光灿烂,眼里装着满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