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采花贼?离她的想象差距有点儿大啊,晴雨见惯了苏阮正的原形也不觉得害怕,就问:“你把我们绑来到底想干什么?”

紫色的狐狸晃了晃脑袋,两只眼珠子对到了一起,它目光涣散地对了一下焦,总算看清楚问它话的人类是哪一个。

“你们谁认识青阮?”

那几个女子吓得只知道哭,只有晴雨勉强回答了它的问题:“不认识。”她只认识一位叫做苏阮正的狐狸,再说了,谁知道青阮是人还是狐狸。

紫狐狸打了个酒嗝,瓷瓶从它的爪子上滑落,滚落到一旁,它摇摇晃晃地用两只后肢走过来,登时吓得那几个闺秀又是一阵尖叫。

晴雨觉得它大概是醉的忘了把前爪放下来。那只狐狸的尖嘴几乎要戳到她们的鼻子上,这个瞧瞧,那个看看,嘴上的胡须抖了抖,哼了一声:“还是……还是本大仙最漂亮。恩,应该不在这里面,我我再去抓,总有一个是青阮喜欢的。”

晴雨从它的前言不搭后语中推断出了采花贼的真相,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抓我们来是因为你觉得青阮喜欢我们中的一个?”

“恩,”紫狐狸醉醺醺地点点头,站不稳地直立着往后退了退,“如果青阮找到这里,说明我抓的那个就是他喜欢的,我杀了……杀了她,就没有人跟我抢青阮了。”

晴雨柔声哄她:“我们不认识你说的青阮,所以他不可能喜欢我们,不如这样好不好?你放了我们,我回去帮你打听打听,看青阮喜欢谁好不好?”

紫狐狸恶狠狠地龇牙,尖利的锐齿发出寒光:“不好。”它将脸贴的更近了些,近距离地仔细看着晴雨:“你说话的方式总让我想起一个讨厌的狐狸,很讨厌。”

晴雨缩缩脖子:“我是人,不是狐狸,不可能是它。”

“你当然不可能是它,它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紫狐狸倒在地上,尖嘴正好碰着晴雨绑的手,凉凉的,湿湿的,它嘴边的绒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可爱极了。

晴雨忍不住笑了,伸出两根指头捏住了狐狸嘴。

紫狐狸甩甩头,摆脱了她的钳制,翻了个身,亮着肚皮呼呼大睡,长长的尾巴绸缎般顺滑。

“狐大仙?狐大仙?”晴雨小声地喊了几声,确定它睡着了就开始试着解手上的绳子。

“没,没用的。”与她相熟的菁华总算镇定了一些,抽噎着说,“洞口设有禁制,我们出不去。”

晴雨皱眉,这下子可就麻烦了,可是等人救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来人了又有谁能打得过一个妖怪呢。苏阮正还在衙门喝茶呢,不知道会不会来救她。

紫狐狸突然抽抽鼻子,晴雨跟女子们顿时噤声,大气也不敢出。谁知道紫狐狸翻身趴在地上,尖嘴拱地,捶地大哭:“青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喜欢了你几百年,芸娘死了你还是不接受我……”

所以这是狐狸在发酒疯?暗恋了几百年,它还真是痴情。晴雨好笑。等等……芸娘?苏阮正,青阮,他的那个悲伤的眼神,讨厌的狐狸……所有的线索汇成一条线,拼凑成一个可怕的事实。

所有的事情都解释通了,明明不认识,他突然找上自己的原因。无条件地宠溺自己的原因,晴雨的脸色白了起来。

桐城。在王家下人哭天抢地的来报案后,青阮被官差客客气气地陪着笑脸送了出来,可惜他们发现,自己的赔小心没能让这位富商的脸色好看一些。他的脸色反而更难看,几乎称得上铁青了,他杵在王家下人的面前,咬牙切齿地说:“带我去。”说起来也巧,他夜夜都同她在一起,被晴雨告到衙门以后他□□有术却没有使,结果就出事了。

王家下人愣愣地看着这个黑面阎王,忘记了哭,他记得这个人,那天小姐把他骗回家打了一顿,所以他这是在做什么,要去王家幸灾乐祸吗?

青阮暗骂了一声,大概是伪装成人类太久了,竟然忘了自己会使法术了。他拔腿就跑,出了衙门,跑着跑着就化作一道青光遁入王府,进了晴雨的房间。房间里晴雨的父母都在,她的母亲哭成了泪人儿。青阮用了隐身术,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走到床边嗅了嗅,在馨香中嗅到了一股子妖气,这就是不管深宅大院戒备多森严,保卫多严密都没有能防住采花贼的原因,因为他是个妖怪。

青阮呆若木鸡,闻到那股子熟悉的气息的时候,他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故乡,大荒山,那个连绵千里的深山老林,他曾经甘愿付出生命,却最终付出失去芸娘的代价的家。其实,也不能说是因为大荒山,而是他的野心。

山洞里,紫狐狸发过酒疯之后就陷入了沉睡,而晴雨却感到浑身发冷,她愣愣地靠在石柱上,直到菁华连声喊她才回过神。

“晴雨,晴雨,你怎么了?”

晴雨掩饰住情绪:“哦,没什么。”

其实到现在,她也觉得自己活着回去的可能性不大了,天快亮了,从洞口望去,翠绿的山峦起伏,高大的树木至少有百年以上的树龄,她们应该在一个深山老林里。

“看啊,那是什么?”比较接近洞口的一个女子突然惊呼。

一道青光从远方掠来,直直坠向洞口,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咚地一声撞得整个山洞都震了一震。

紫狐狸骨碌碌打了几个滚,一翻身爬起来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唔,发生了什么事?”

青光还原成一个年轻的人类男人,他伸手摸了一下洞口的空气,然后脸色难看地说:“紫韵,解开禁制让我进去。”

紫狐狸惊慌失措,如果它毛茸茸的三角脸上能看出惊慌失措的话,它后退了几步:“不不行,你会杀了我的。”

“对,你会杀了我的,”它似乎总算想起来当采花贼的目的了,尖利的指甲刷地长出来,抵在了晴雨的脖子上,“原来是你。你就是青阮喜欢的人。难怪你问我那么的问题。”

青阮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一字一句地说:“紫韵,放开禁制让我进去,我保证不打死你。”

紫狐狸的耳朵跟尾巴一起耷拉了下去,看起来有些可怜,它真的抬了一下前爪,像是要同人握手,然后一道紫光打在洞口,一层水波荡漾之后,青阮就进来了。

他一把搂住晴雨,检查了她的情况才转向紫韵,开始捋袖子,神色发狠。紫狐狸一见觉得不好,撒腿就跑,然后洞内鸡飞蛋打,哦不,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紫狐狸被狠狠揍了一顿,挺成了狐狸尸,奄奄一息。完了凶手还不客气地说了“从哪来回哪去,”就抱着它的情敌往外走。

“青阮。”紫狐狸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青阮脚步不停,然而晴雨推了推他:“那些女子也要带回去。”

麻烦。青阮啧了一声,还是转身,同那几个女子对视了一下:“忘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你们被一个采花贼掳走了,他被我杀了,你们被我救了。好好睡一觉。”

几个女子包括菁华的眼睛眨了一下就沉沉地闭上了。

青阮吩咐紫韵:“把她们都送回去。”

晴雨还是不满意:“这下子她们的声誉都毁了。”

青阮无奈:“我没有办法改变整座城的人的记忆,在他们的眼中,这几个女子已经没有名节了。”

晴雨怒目而视。

“青阮,”紫狐狸又开口了,“回去吧,大荒山的族人都很想念你,长老也希望你回去。”紫狐狸蔫头蔫脑的,看起来快要哭了,它的眼睛很漂亮,像是杏核,黑白分明,蒙上了一层水汽之后,连晴雨都有些呼吸不畅,心想都说狐狸眼能勾魂,果然不假。

青阮眼一横:“你喊我什么?”

紫狐狸连忙改口:“四叔!四叔,你回家吧,大伙都说让我带你回去呢。”

晴雨看到抱着她的青阮脸色灰败下去,是个精疲力竭的模样,他张了张口说:“我没脸回去。”

是啊,如何有脸回去。当年天狐去大荒山招募手下,信誓旦旦地说能改变妖族的命运,让他们成为三界的主宰,不再受那些修仙人士的戕害。

他心动了,修炼成妖以后他跟芸娘到人间去,尝尽艰辛,那些道士见了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夺他们性命,芸娘的一颗牙就是被一个老道士的剑削去了半颗,而知道他们妖类的身份后,那些凡人的恐惧的嫌恶的目光更是让他愤怒。凭什么?他想,人类弱小又卑鄙,为什么他们能享用绝大多数的资源,可以心安理得可以对他们血淋淋的身体视而不见,扒了他们的皮,猎杀他们的幼崽,就算是自诩为正派的修仙人士,不也有挖出妖怪的内丹增进维护的人吗?

而成为主宰之后,奴役那些无耻人类,让他们不敢再扒掉他们的皮不是很好吗?青阮在大荒山年轻一代狐狸中很有号召力,他一跟天狐走,大荒山的那一代狐狸几乎都跟着他走了,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天狐死后,妖类覆灭,大荒山跟他一代狐狸也不剩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