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露走进大厅后,还不忘帮雪衣公子说好话,边走边回头:“听说你们不见了,公子也很着急,一大早就起来了,将飞烟全部变成了仆役去找你们,到现在还在这里等你们的消息……公子,他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雪衣公子恢复了不染尘埃的清冷模样。

张先虽然没看到雪衣公子抬起的手,但是雪衣公子的眼神他还是看到了,当时就吓得不清,心想这看起来跟女孩一样柔弱的公子怎么眼神这么吓人,那种看蝼蚁一样的压迫让他觉得自己能被他轻易地捏死。

好吧,事实也就是如此。

雪衣公子文静的外表总是让人忽略了他杀人于无形的神通,忘了他杀人比捏死只蝼蚁还轻松。

张先回想起雪衣公子将蛇妖化为石头的场景,开始坐立不安,终于感到害怕起来。他昨晚过的太*,一时间得意忘形,忘了这个雪衣公子不是个能轻易招惹的主了。

萧逸见他脸色不对,怔了一下,关切地问:“先生这是怎么了?”

张先怕这个雪衣公子找他麻烦,打哈哈说:“我刚才有了一些不尊重公子的想法,让公子不高兴了,这里道个歉,还请公子不要跟我这凡人一般见识。”这是服软道歉,希望雪衣公子不要追究的意思了。

说完,张先回头看到了水印,不由得含情脉脉地一笑,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水印一怔,觉得张先的目光太过炽热,似乎跟往常有些不大一样,不由得颦眉,移开了视线。

张先见状,似乎有些无奈,倒也不再看她,以免她不自在。

萧逸将这幕收在眼里,心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张先的那个眼神他很清楚,那种笃定安心的神色似乎是因为师父给了他什么承诺。如此说来,师父这几次反常地护着他的行为也说得过去了。

听了张先的话,莲露有些不悦,她虽然不会主动与凡人为难,但是心底里却把公子当做这世间第一尊贵人,对于冒犯公子的张先自然有些看不顺眼,就没出声帮张先求情。

雪衣公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一笑,说不出的轻慢和冷漠。 他容色过人,这一笑比那些美人们还要倾城,只是他太过尊贵,就算笑起来也给人一种纡尊降贵的感觉,笑得张先胆战心惊,心惊肉跳。

水印挥袖打向雪衣公子:“停止卖弄你那微末伎俩,一个人如何想是他自己的事情,你未免管得太宽。”

被打了一下后,雪衣公子闭上嘴,安静了。

他的脸虽然只是被袖子轻轻扫了一下,却不亚于被打了一个耳光,羊脂玉一样光洁的脸上顷刻间肿了三指高,却也没有生气,只是默默捂着脸,治好了红肿。

萧逸忍不住为张先说了几句话:“公子未免太过苛责。有些想法是不受人控制的,就算是好人,有时候也会闪过一丝恶意的想法,只不过很快就会过去了,这并不代表这个人就是不好的,也许圣人能做到一生不动任何恶念,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平凡人,总免不了一些黑暗的想法。只要不付诸行动,不有意为之,公子何不宽宥一二,也可彰显自己心胸宽广?”

雪衣公子挑起嘴角,意味深长地说:“你的意思是只要一个有恶念,而没有付诸行动,就不可以因此而怪责他,对吗?那我问你,若是一个人得不到一个女子,在脑海里将她奸/淫,极尽猥/亵,但是现实中他没有做任何事,这也是可以允许的吗?”

他的话影射了萧逸的那场羞于启齿的春/梦,萧逸的脸色刷的白了,他想起雪衣公子能听人心声,那个春/梦无疑被他听了去,若是雪衣公子说出来,让师父知道他梦到了什么……

他不敢再往下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等着师父的判决。

水印看了看弟子,再联想起弟子痛不欲生的情形,当即怒道:“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你到底对逸儿做了什么?是不是你给他托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她回想了一下雪衣公子的话的内容,脸色顿时黑了,恨不能立刻上去结束了雪衣公子。

难怪逸儿那般痛苦,对于善良的他而言,即使在梦里非礼一个女人,肯定也让他痛苦不堪。

水印越想越心惊,甚至开始怀疑雪衣公子派了一位飞烟美人,勾引她不知人事的弟子,不然逸儿的反应也太过激了。

萧逸愕然地睁开眼睛,看着盛怒的师父,这才知道她误会了,她以为雪衣公子做了什么手脚,才让他那样崩溃,所以见了露姨很生气,急着离开,好让雪衣公子再没有机会害他。

感动的同时,萧逸的心里越发的羞愧,像是有一把火在他的心里烤,烤的他无地自容。

他不愿意让雪衣公子被师父冤枉,试图解释:“师父,不是这样的……”

水印余怒未消:“逸儿,你不用帮他说话。”

雪衣公子也没有料到事情的转折会是这样,呆了呆,随机明白过来,眯起眼睛,寒声道:“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一个龌龊小人?卑劣到给一个小鬼植入春/梦,用来迷惑他,摧毁他?小水灵,我还不屑于这样对付一个小鬼头!”

莲露也惊住了,她看了看自家公子,又看了看水印,小心翼翼地说:“阿水,我家公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雪衣公子却突然道:“等等……”

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喃喃:“也许你没有冤枉我……”说着,他将目光缓缓地投到了庭前的香炉上,一道金光打入香炉里,将几十个美人一起扯了出来。

他的动作太过粗暴,简直是辣手摧花,几十个美人滚落在地,又不敢痛呼,委委屈屈地伏在地上,雪白的肌肤露了一大片,手臂上几个金钏撞到一起,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犹如清越的乐韵。

张先看的咂舌,心想这雪衣公子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点。

雪衣公子大概是想起了水印方才对他的怀疑和指责,一皱眉,手一挥,美人们顿时换上了良家妇女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裙。

张先略有些失望。失望完又觉得有些心虚,偷偷去看女仙,发现女仙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

雪衣公子哪管张先失望不失望,他垂下眼睛,也不看那些美人,轻声道:“你们昨晚可都有好好地呆在香炉里?”

七零八落的哭喊声响了起来,莺莺燕燕的煞是动听,比百灵鸟的叫声还要清脆柔和,只是人多口杂,一时半会地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雪衣公子扶住额头,从纷杂的心声中辨别着异样的念头。

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为何这么生气?我什么都没做啊。

到底为了什么事这般兴师动众,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

不会被冤枉吧。

好害怕……

新来的剑仙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公子对她那么的忍让?

重重声音汇聚在一起,嗡嗡作响,震得雪衣公子心胸烦闷。他捕捉到那个害怕的心声,立刻追着那个心声凝神去听,结果却听到那个忐忑的心声是这样说的:“昨晚我偷吃了一盏花蜜,不会被公子发现了吧。不能想不能想,万一被公子听到,冤枉我了怎么办?”

雪衣公子:“……”他有苛责到这个地步吗?这种无用的信息就不要放出来干扰他了好吗?

此外,还有一些格格不入的想法混杂其中:“公子生气的样子也这么迷人,好想嫁给他。”

雪衣公子:“……”

太乱了!雪衣公子歪歪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他低声道:“一个一个的来,想好了再说,不然……”

言下的威胁之意让那些美人们集体缩了缩,最后,看起来较为年长的那个美人膝行至前方,款款下拜:“公子明鉴,莲大人不许我们出来,我们姐妹不敢违抗,昨晚我们一直呆在香炉里,没有出来。”

各色美人一起点头,姣好的面容上泪痕斑驳,像是花瓣上滚动着露珠,清新动人,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见此情形也该心软了。

可是这个人里不包括雪衣公子,而且,他听到的温顺的美人们的心声们是这样的:

是啊是啊,我们什么都没做。

连个房间都没有,还让我们住在香炉里,我们明明已经有人形了,不把我们当人看吗?

像个囚犯一样,不得自由,整天提心吊胆地生活,还想怎么样?

……

雪衣公子轻声道:“真的吗?一个也没有?”

他说一个的时候,众多的美人中,不起眼的角落,一个黄衣美人突然不胜寒冷地颤了一下。

莲露帮腔:“你们可要说实话,不然的话就把你们打的灵体消散,看你们还敢不敢欺瞒主人!”

莲露实在可恨,把我们当囚犯看待……又不能不听她的话……

莲露不过是跟着公子的时间久了些,就倚老卖老,也不看公子都不愿意理她。

……

听到这里,雪衣公子轻笑:“你们至始至终不肯一个一个地出面,是为了袒护某个人吗?看来你们已经知道答案了。”

一片死寂。这一次,所有人的心声达成了一致。

雪衣公子闭上眼睛听了听,指向瑟缩着不敢抬头的黄衣美人:“你,出来!”

那位美人泪如雨下:“公子,公子饶命!我是引诱了一位凡人没错,不过不是那位小公子,而是他!请不要责罚姐妹们,是我告诉她们,我看上了一个凡人,要去和他约会,请她们掩护我的。”她指的人赫然是张先。

那位年长的美人勃然变色:“你好糊涂!”看样子,知情的人里并不包括她,应该是美人们考虑到事情一旦败露,她肯定是第一个出面,所以单单隐瞒了她。

被黄衣美人看上的张先看了看水印,又看了看她,不可置信地说:“昨天来的人是你?我还以为……”

昨晚他开门后,站在他门口的分明是女仙!

水印见他看自己,莫名其妙:“以为什么?”

张先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像是有一把鬼火在燃烧,他问:“女仙昨晚去了哪里?”

张先的这句话一出,萧逸就明白了什么,神色愠恼地看着张先,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知道张先对师父抱有非分之想,却没有料想到他竟然胆大妄为到亵渎师父,同化成师父的飞烟美人共度良宵的地步。不过幸好,昨晚去找张先的不是师父,既然如此,师父昨天去了哪里?露姨好像对此事知情,不过她吞吞吐吐的,不愿意说出来,也许这是知道师父昨晚去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