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印亲萧逸的额头,也是莲露给她的意见。说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需要给他更多的关爱,而肢体接触无疑是最快的培养安全感的捷径,像亲吻额头了,拥抱啦,都会给孩子一种我被爱着的温暖和幸福感,说完还问水印:“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碰过逸儿,才会让他那样惶惶不安,唯恐被你抛弃?”

莲露眼里的“你虐待逸儿”的指控让水印的目光游移了一下,她不直气不壮地反驳:“可是我有摸他的头啊,平时也有给他擦汗,整理衣装什么的……还背过他!”

莲露暗暗地奸笑,面上却作出正直的面孔来,深沉地摇摇头:“这还不够,你看那些人类的母亲哪一个不是抱着孩子我的心肝我的宝贝的叫的,逸儿长这么大,你主动抱过他吗?主动亲过他的脸颊吗?养孩子可是需要很多技巧的,你这样会让他缺爱,将来会走上一条歪路的……”

水印一听很紧张:“会走上歪路?”

莲露睁大明眸,掐着自己的手心,拼命不让自己笑出来:“当然,你看那些恶人哪个不是因为没爹妈疼爱才走上不归路的,我看啊,逸儿早晚有一天也会……”说着,边叹气边摇头,嘴角的笑容都快憋不住了,严重内伤。

水印急了,在室内背着手走了几步:“那我现在就去抱抱他,给他一些关爱?”看那架势,恨不能时光倒流,给萧逸一万个拥抱和亲吻。

莲露连忙拉住她:“别急啊,你想吓着逸儿吗?要找个好时机,顺其自然,比如说他委屈的时候啦,难过的时候啦,你抱抱他亲亲他,告诉他你在他的身边,你爱他,岂不是又安慰又让他感动?”

水印六神无主,只知道说哦,暗暗将莲露的话当圣旨牢牢记在了心里,对莲露感激无比,心想逸儿悲天悯怀,一直为他人的命运而哀叹,若是她能给他一些安慰,让他不要那么难过,那可就太好了。

所以才有了昭泽水上的一幕。

萧逸傻了一样的出神,结果就是直接沉到了水下,骨碌碌冒出几个水泡就没影了。水印大惊,连忙用水流将他卷上来,强大的水压挤压着他的腹部,将他喝下去的湖水摁了出来。

萧逸噗的喷出一个水箭,正好喷在水印的脸上,紧接着就岔气得咳了个昏天地暗。

是时,他们已经远离湖岸,到了一片水镜般的水域,这里鱼类悠闲地游过,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水印的双手扶着萧逸的头,腾不出手来擦去脸上的水,就晃晃头,将水珠子甩去,拍着萧逸的脸:“逸儿,没事吧?醒着吗?能听到就回答师父一声。”

萧逸目光涣散地看着师父,一时间提不起力气回应师父。

水印急的失去了章法,低头就将柔软的唇瓣印上了萧逸的嘴,将一口空气渡到了他的口里。

萧逸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出了近在咫尺的师父的面容。

水印渡完气刚想离开换口气,结果后脑勺被萧逸的手掌住,重重贴上了弟子的嘴。他像是缺氧的鱼,拼命地汲取着她嘴里的少的可怜的空气,将水印也憋得喘不过气来。

而且,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也搂住了她的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将她死死压在了他的身上。

这孩子!水印心想,耳后变幻出鱼鳃的形态,吸入源源不断的空气,通过她的口过渡到了萧逸的口中。

天光云影共徘徊,广袤无边的水面上,两个拥抱的人影在水面上随波而流,进入了西海。

而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萧逸一时间无法面对师父,索性头一歪装死,心里臊得无地自容,只想用海水淹了自己。

师父以为他是在求生,可是他知道不是,那个索取氧气的渡气是确凿无疑的亲吻。

他竟然把师父当做异性亲吻!先生说的果然没错,他血气旺盛,禁不起一点儿刺激,竟然在冲动之下做了那样的事情。

多年清修都修到了狗肚子里吗?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水印还以为是方才落水留下的后遗症,将他放到飞剑上,忧虑地说:“只是亲了亲额头就惹出这么多的祸患来,看来是我亲吻的方式不对,以后还是不亲了吧。”说着,摸了摸萧逸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烧。

什么?萧逸在她的手掌下猛地睁开了眼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赶紧闭上了,心里嘀咕,以后都没有亲吻了?这可不行。得赶紧想个法子。

水印没有摸到发热,放心的移开手,搁在了他的手上,温润的水流顷刻间流遍了他的全身,冲去了鱼鳞水藻以及青衣上的污渍,又帮助他烘干了。

想了想,水印还是很气恼:“莲露的法子也太不靠谱,靠亲吻的法子给逸儿关爱一点儿用都没有,反而……”

萧逸唔了一声,打断了师父的胡思乱想,他装作刚醒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师父,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看着他虚弱不堪的模样,水印很是自责:“唉,都是师父的错……”

“师父,弟子很难过,你能再亲亲弟子的额头吗?”萧逸说,“弟子很小就失去了母亲,但是弟子还记得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亲弟子的额头的。”

水印惊疑:“真的吗?”

萧逸乖巧地点点头,恨不能再变小几岁,好增加自己的话的真实性。其实他的记忆中没有关于母亲的印象,怎么可能怀念她。

水印笑了笑,果真在他的额头上印了一下:“这样总该不难过了吧。”

颤栗的狂喜席卷了萧逸的灵魂,同时他的心里的某个部位无声地瘫软下去,化作一滩温水,让他虚弱得说不出话来。这种极喜极悲全然不由他的感觉很是陌生,可又如此愉悦,似乎天底下没什么会比这种极乐更快乐,上了瘾一般的食髓知味。

“好些了吗?”

萧逸半天才开口,声音沙哑:“弟子好多了,多谢师父记挂。”

“好些了就下来吧,前面就是安都了,我们要把飞剑收起来了。”

萧逸:“……”

他惆怅地走下飞剑,很是舍不得这一温软的时刻,唉,没关系,他已经隐晦地表达了希望师父多亲亲他的愿望,以师父现在对他宠爱的程度,肯定会有下一次的。

哎?他的意志力是不是太薄弱了些?算了,以后还有机会,只是亲亲额头而已,需要什么意志力。

“师父,我们一定要去找先生吗?他到底答应您什么事了?”

水印奇道:“你不是很喜欢奉德吗?怎么听你的语气不是很想见到他啊。”

萧逸低着头,慢慢地说:“没有啊。”

“好了好了,等那件事情办完我们就不见他了好不好?师父找他有事。”

萧逸矜持而轻微地点点头:“一切听师父的。”

水印忍不住笑意,摇了摇头。

为了防止师父遇到先生被他留宿,萧逸装作不经意地说:“师父,我们先定间客栈吧,露姨给了我很多金子,不用可惜了。”

水印偏头:“这可不成。”

萧逸还以为被师父看出了心思,不由自主地心虚:“恩?”

水印点点他的额头:“入红尘的目的是让你历练,而不是为了让你享受,想偷懒享福?做梦。”

萧逸放下心,讪讪地笑:“被师父看出来了。”

水印很高兴:“那是,想偷懒耍滑头,也得看师父同意不同意。”

“那师父,我们住到哪里啊?”

“找个桥洞窝一晚吧,今晚还可以欣赏月光。”

露天也好,住客栈的话还要跟师父睡在两个房间,这样一整夜都见不到她了。

所以萧逸愉快地答应了,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水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要睡桥洞了他还这么高兴。

但是她转念一想,觉得这是弟子在为能受到磨练而高兴,心下安慰,觉得逸儿真的是长大了,虽然他一直很懂事。

于是师徒都很高兴地进了城。

这不是他们唯一一次到安都,后来,他们云游归来的时候,也在城中做过短暂的停留。所以这座城池对于萧逸有着非凡的意义,这也是寿阳认为他日后必会回这里的原因。

而是时,未被后来的悲伤和绝望侵扰的萧逸轻快地走在安都的街道上时,也没有预料到日后种种的苦难,也幸而不知道,所有才拥有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

他们进入安都之时,正是寿阳所在的朝代华朝的开国时期,正处于上升时期的国都显现出一种蒸蒸日上的繁华感,城中规格已可见八百年后的大气磅礴,后来虽然几经修整,但是基本都维持了原貌,成为大陆上一个显著的标志性的城市。

他们入城的时候天色还早,妖魅大多数夜行,还不到行动的时候,是以师徒俩难得有了闲暇的时候,得以在城中游逛。

结果刚走过一个十字路口,萧逸就眼尖地看到接到对面,张先正向着城门口走去,边走边张望,看样子是想看看他们有没有进城。

等萧逸明白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移动了位置,挡住了张先可能投向师父的视线,他沉默了一下,诚恳地说:“师父,我们去那个糖人摊看看吧。”

水印有些诧异,还是依言移到了那个糖人小贩的摊前,正好被人潮挡住,遮住了张先可能投来的视线。

萧逸生平第一次做坏事,紧张地心砰砰直跳,确认张先没有看到他们,直接走过去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水印微笑地看着那个糖人小贩用娴熟的手法吹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形,问萧逸:“逸儿,你喜欢这个?”

萧逸回过头,下意识地应道:“恩?恩,喜欢。”

水印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贩,指了指萧逸:“能不能做一个跟他一样的糖人?要最大的。”

小贩接过碎银子:“好嘞,客人您稍等,马上就好!”

萧逸受到了惊吓:“师父?”

水印奇道:“你不是喜欢吗?”

萧逸头上开始冒汗:“这个当然是不讨厌的。”但也不喜欢就是了。糖人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他这么大了,怎么可能那么幼稚?

糖人很快就吹好了,看轮廓果真跟萧逸有些相似,水印将它递给萧逸:“给,吃吧。”

在师父期盼慈爱的目光下,萧逸默默地将自己的头含在了口里。

“好吃吗?”

“好吃,师父也尝尝?”说着,就将自己的糖人胳膊递到了师父的唇旁。

水印颦眉,她没有吃过糖人,所以先试探地舔了一口,舌尖嫣红。

萧逸蓦然想起水上的那个吻,脸一热,慌忙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