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三个一前一后地出了幻境,女妖若有所思,对萧逸说:“原来如此,因为你的师父死了是你最大的痛苦,这种痛苦连幻觉的刺激都无法掩饰,所以你才不会中幻觉吧?真是可怜,连欺骗自己都不肯,宁可痛苦的清醒着也不愿意糊涂的幸福下去。对于你来说,让你清醒比让你永陷幻境要残忍的多吧。”

暮雪难以置信地看着萧逸,怎么会……这样呢?逸儿无时无刻不生活在痛苦之中吗?

萧逸对女妖的话无动于衷,感觉到暮雪的视线,他遥遥地看过来,抚慰似的笑了笑,沉静而温柔。

那一笑却让暮雪心中大痛。

女妖无所谓地说:“那么,宗主大人,您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呢?”

萧逸看着女妖,皱眉。

明明已经对他没有感情了,女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很像是我的一个朋友,”萧逸摇摇头,颦眉,“算了,放过你吧。但是,没有下次。”

“英子姑娘,我没有杀你的祖宗。现在我有急事,没有时间向你解释。如果你执意要找我报仇,我在昆仑等你。”

萧逸向英子躬躬身,对暮雪和稚儿说:“我们走吧。”

说着,他押着少女上了飞剑。顷刻间,四个人便御风飞走了。

等四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女妖跟英子身上的字咒才解除,英子还想追上去,却被女妖懒洋洋的两个字喊住了。

“站住。”

英子不敢违抗她的话,顿了顿,木然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黑气弥漫,伴随着扭曲而邪恶的黑气,贵公子静静现身。

“看到了什么?”

女妖柔若无骨地躬身:“回大人的话,从她的回忆中,奴家只看到了一个小水兽,以及一名男子,她唤他风歌。”

天狐垂眼沉思:“看来她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不过。风歌,她竟然还记得风歌,真是令人惊讶……”

天湖冷哼:“她对风歌还真是情深意重!她记得自己是谁吗?”

“看样子是不记得,奴家试探过几回,她都以为自己是暮雪,而不是水印,并且不肯认萧逸,不像是伪装的。”

“卿卿,你干的很好。”

女妖云淡风轻地说:“是大人教导的好。对了,幼叶大人被萧逸掳走了,奴家无能,阻拦不及,还请大人责罚。”

天狐冷漠地说:“无妨。你且去吧,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召唤你的。英子,你跟着卿卿吧,报仇的事情先不要心急,否则你是杀不了萧逸的。”

“我知道了。”

黑气重现,眼见天狐就要消失,女妖慵懒地问:“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呢?”

“去会会那个棋仙。”上一刻还是东海海滨,下一刻,天狐便出现在了仙岛的院落里,自从掌握了黑气之后,他便可以随心所欲地出现在任何地点,不需要间隔时间,也因此,很多事情都变得很方便。

棋仙的手里捏着一枚棋子,正看着棋盘沉思,似是感应到了天狐的到来,他抬起头,笑道:“你来了。”

天狐愣住了。

东白。

两道剑光像是陨石般坠落在广场上,烟尘滚滚。东白弟子还以为是有人来踢场,无数把飞剑顿时就扎了过去,却被一个人一挥胳膊全部弹开了,接着东白弟子们就愕然地看到,昆仑剑宗沉着脸走出了飞扬的尘土,还拽着一个少女,这个少女他们都认识,就是今天突然出现刺伤他们掌教的那位。

“你们掌教呢?”

“哦哦,在他的房间养伤呢。”

萧逸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暮雪,你先带着稚儿去安歇,我去找羽寒。”

默认暮雪回来后继续住慕辰的大殿,所以没有人给她安排住处。而这次回来,她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她名义上的四师兄慕泊。

她的这个四师兄是唯一能够亲近他们的大师兄的人了,原因无他,够贱。

“小暮雪,你跟别的男人跑了可伤透大师兄的心了,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离开了东白,好不容易回来了吧,就开始找人打架,东白的练武的场地快被他破坏完了,大家也都被他打怕了,那可真是一场灾难。刚好天庭有个宴会,掌教就把他踢过去了。幸亏你回来了,这下子大师兄总不会再冲我们发泄怒气了。对了,我已经飞鹤传书通知过他了,开始他还不愿意理我,后来我说你回来了……”

暮雪冷冷地说:“他还是不愿意理你?”

“咳咳,你信不信他肯定马上赶回来?”

“不信。”

“慕泊,出去。”

大殿门口,慕辰的广袖直垂到地,神色漠然地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命令。

慕泊冲暮雪挤眉弄眼:我说的没错吧?

“大师兄,你是知道暮雪回来了,所以特意回来看她的吗?”

慕辰冷淡地回答:“没有的事情,巧合罢了。”

“真的是巧合吗?”

慕辰回给他简单利落的一个字:“滚。”

“大师兄,别这样嘛,做人要坦诚哦。就是因为你这么不坦诚,从小带大的小暮雪才会跟别的男人跑了的,难道你不想把她抢回来吗?”

三道风刃顺发而至。

慕泊早有准备,倒地避过风刃,麻溜地滚了出去。

暮雪默默地想,莫非大师兄真的很在乎她,所以才在听说她回来的消息后立刻赶了回来?有点小激动啊。

“大……”

没等暮雪喊完,慕辰看都不看她一眼地就走过去了,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暮雪:“……”慕泊你给我滚回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也要打残你。

蹭到慕辰的门口,发现他在换衣服,暮雪自觉地跑过去帮他脱那件繁复的外袍。

慕辰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

暮雪解释:“我开窍了。”不会因为她突然变大了所以认不出来了吧。

慕辰:“什么时候?”

“离开东白没多久。”

慕辰沉默了一下。

暮雪说:“……我让狄莺给你传信了。”

“没有收到。”

“恩?”暮雪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她的大师兄竟然开始关心起她的状况了,他不是一向对她不管不问的吗?反应过来后,她诚惶诚恐地将狄莺召唤了回来,让它把自己的口信念了一遍。

慕辰阖着眼睛听完了:“出去吧,我累了。”

羽寒的一枝独秀的房间外有很多弟子守着,见萧逸来了他们还不愿意放行,直到羽寒传音“让他进来吧”,萧逸才得到了探望的机会。

房门一关上,羽寒就开始哎呦哎呦地喊,反正外面的弟子也听不到。

他见到萧逸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回来的正好。南岳老人要化气了。”

萧逸愣住了。

羽寒觑着他的脸色,慢慢地说:“他在临走前想要见你一面。”

除昆仑外,大陆上有九座名山,分别镇守在大陆的各个方位,使大陆免于分崩离析,而南岳是九山之首,统御诸山,地理位置和地位都非常重要。南岳老人就是南岳山神,他身为天庭五帝之一,又有南岳圣帝之称,故在天庭也是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这位老一辈的神仙跟萧逸的师公是好友,水印入师门的时候他也在,所以一直将水印当做晚辈看待,当然他们都不知道水印活了多少岁,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将水印收入昆仑宗了。

水印的师父参悟大道之后就选择了化气,潇洒地消失了,南岳老人自觉对好友的弟子有照拂管教的义务,时常有回护之意。水印对他颇为尊重,但有教诲,无所不从。收萧逸做弟子之后,她有时候也会带萧逸去拜会南岳老人。

可是为了萧逸,她差点儿跟南岳老人反目成仇。

这件事要从无字天书说起。

这部无字天书是女无大神传下来的奇书,说是书,它其实是南岳一处光滑的崖壁,据说它里面藏着宇宙和自然的奥妙,世间的所有问题都能在那里得到答案,当然,有答案也不一定有人看得懂。

更重要的是,它其实是一本预言书,上至三界的命运,下至芸芸众生的凶灾祸,像三界浩劫,灾难,不可避免的劫难,各人的倒霉事,一报一个准,而且报忧不报喜,又称黑书,一般人很少去看它。

而就是这本书,预言了水印的命运和死亡。

那是水印的眼睛出问题以后的事情了。

水印开始操心萧逸离家出走的事情,后来又因为眼睛不便,所以耽搁了去拜访南岳老人的行程,南岳老人不免担心,就派了座下童子前来昆仑探问。萧逸接待了那位童子,他没有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童子,只隐去顶撞师父的缘由不提。

因为此事,南岳老人难免对他心有芥蒂,所以在水印眼睛好了以后带着萧逸去拜访他的时候,南岳老人便看萧逸有些不顺眼。

南岳老人认为长幼有序,弟子视师父为天为父,不该有半点忤逆,萧逸不仅顶撞师父,更在触怒师父之后负气离开师门,这等叛逆之徒合该驱逐出去,怎么能留在门派之内,所以他见了萧逸就不免流露出言行上的不悦。

萧逸的心里反而好受了些,他对待南岳老人的态度越发地恭敬。

幸好水印早有准备,她献了一篮子仙桃送给南岳老人,说:“这是逸儿不辞辛苦地跑到不老山上摘的,都是些刚成熟的新鲜桃子,鲜嫩美味,延年益寿,最是可口不过。”

南岳老人很高兴,脸色也好看了些。水印失去眼睛这件事也给他敲响了警钟,他怕水印再遇到什么不幸,便道:“小水,你随我去观阅天书。”

水印知道自己的日子越来越短了,天书一定会有征兆,怎么可能随他去看,推诿:“长者,就算提前知道祸事来临,结果也是一样的,何必徒增烦恼呢?”

南岳老人瞪眼:“怎么能一样?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你有祸事,我自然为你化解了去,怎么可能看着你出事?”

水印:“……”这个您恐怕化解不了。

萧逸忍不住开口:“师父,你还是去测测吧。”

南岳老人:“你这般犹疑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了?简直胡闹,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一声。”

水印说:“没有的事情,长者多心了。”

“既然是我多心了,你就陪我去看看。”

水印无奈地回头,正对上萧逸焦急担忧的目光,她想了想,松口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