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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行张氏!族老在此,安敢放肆!”

院门口,崔迁伴着一位须发皆白,眼神矍铄的老者走进,崔迁面色肃然,眉头紧皱,老者眉眼俱厉,胡子都颤了,显然听到了刚刚的话,情绪激愤。

二人快步前来,身后众婢女仆从亦步亦趋跟随,看着声势浩大,实则步伐整齐,快而无声,所有人束手垂头,低眉顺目,无有喧哗,无有窃语,规矩十足。

未待人走近,崔行张氏皆已愣住,眼睁大口微张,看起来好似受了惊。

崔俣视线环绕一周,眼梢微垂,压下唇角无声笑意。

崔家世居义城,数代努力经营,方才有了如今一点点基业,跟清河崔氏那样的世家不敢比,也不敢攀。可燕雀尚有鸿鹄之声,何况人?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崔家虽小,也有努力奋进的理想,没准坚持坚持,就能成为下一个清河崔氏了呢?

随着家族壮大,当上官的越来越多,虽多是小官,前景也是可期,族里开始大力推规矩,不懂的,不明白的,就虚心去学,比照世家规矩做人教子,读书习礼,从严从紧,重德行操守,以期未来发展。

现在来的这两个,崔迁是嫡长枝宗子,他爹是族长,他便是将来的族长;族老崔肃,是族中老一辈共同推选出来,掌法杖督家法之人,老成持重,严厉负责,任何族人犯了事,都得往他手里过一遭。两位份量如何重,所有人心里都有底。

方才之事,父母欲呈色权贵,用小辈男丁,行分桃断袖之举,颠倒人伦……一旦传出去就是大大丑闻!更不用说本人激烈抗拒,又加一条逼胁血亲之罪,庶子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众目睽睽之下,家族前途责任在身,崔肃会允许此事发生才怪了!

崔迁掐着点把这位族老请来……崔俣非常满意,在心里给他点了个大大的赞。

“今日我与四叔爷闲谈,聊起硕儿出息,已近入仕年纪,便过来看看,谁知还未进门就听到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崔迁双手虚虚握拳,又惊又怒。

崔肃当然也没想到,“笃”的一声,手中拐杖重重拄地,盯着崔行张氏的眼神犀利的像马上要抓二人跪祠堂挨杖责。

崔迁痛心疾首,“你夫妻二人有何困难,尽可找族中帮忙,族里兄弟们不成,还有叔伯祖们在,何苦为难一个小辈?”

崔肃认同,眸底怒火升腾,更为气愤。

张氏猛的回神,在暗处迅速戳了戳崔行后背,同时嘴唇翕动,低声提醒:“我们是无辜的。”

崔行赶紧后知后觉的行了一礼,急声道:“四叔爷听我解释!非我逼压,实乃此子与长安田家田公子有约协在先,答应考虑五日,便从了田公子的!田公子那边着急,就革了我的官,只要崔俣过去,一切就可恢复平常,无需族里帮衬!若事情有异,我为官日久,岂会察觉不出?自会请洛阳大哥帮忙——”

“哼!”崔肃眯眼,“这是用你大哥来压我了?”

崔行面色刷的白了,立刻行大礼:“侄儿不敢!”

宗族力量多大,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最是明白,官再大,朝堂权力再大,也及不上族长在本族中权威,个中关系若不能掌好把控……飞的再高,也会跌落泥潭。

崔行哪敢连累自家大哥?意识到说错话,立刻往回拽:“侄儿的意思是,此事无关他人,只要崔俣过长安田府,立时可解!”

“怎么就无关他人了?小六答应了么?”崔迁眯眼,“刚刚和我叔爷在外头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他不明白怎么回事呢!”

小六这个称呼,让崔行顿了片刻,反应一下,方才知道叫的是崔俣。他自己平日都忘了这个庶子,从未如此亲昵称呼,有时连排行都忘了……

他赶紧拉住崔俣,眼神动作无一不急切:“俣儿,你来同他们说,说是你答应的!”

崔俣嘴唇微抿,眉眼伤痛,眉心红痣都暗了几分,整个人显的十分沉郁,抗拒姿态十分明显。

崔迁怒:“你莫逼他!放开他,让他自己说!”

崔俣目光移动,看了看崔迁,看了看崔肃老头,又看了看崔行和张氏,还是没说话。

“小六你莫怕,告诉我们,这一切,你是知情的,还是被逼的!”崔迁语音激昂,末了还拉上崔肃,“叔爷掌家法,向来严厉持正,不偏不倚,自会为你做主!”

气氛激荡,崔肃也是志气满满,声如洪钟:“讲!”

崔俣微微颌首,束手肃立,肩平背直:“父亲只说让我乖些,去长安同田公子做朋友。”

“只说做朋友?未提及它事?”

崔俣摇头:“无。”

崔行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方才在你院子里一切说的好好的!”

崔俣眉头微蹙:“父亲非要如此辱我么?”

“你怎能撒谎!”崔行直接扑过来,拎住他领口,神色可怖,“那日田公子过来,你跟他见过的!他说让你从他,你听懂了的!他以我官职和你姐姐亲事相迫,你还回说不在乎来着!”

崔迁适时插口拱火:“竟然还有女儿亲事一桩!”

崔肃气的差点把拐杖都扔了,指着崔行骂:“竖子!规矩德行,圣人教诲,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崔行却执着于儿子撒谎,没来得及理这边:“你自己说你愿意的!就刚刚,你愿意为家里,为爹,为你哥哥你姐姐付出的!”

“可我不知道是这样‘付出’啊,”崔俣一脸无辜,“若我早像您说的知道,并且不在乎,如何会跟您过来?”

崔迁抚掌:“正是!明显是被诓的!”

眼看着崔肃直接叫下人绑人了,张氏也绷不住了,直接冲上前,盯着崔俣:“你曾亲口同我说,你知道田襄心仪于你,也打算要从他,目前只是在使欲擒故纵之计,你还说等吊够了胃口,让田襄更离不得你,你便过去,还要吹枕头风,说我对你不好,让他整治你爹和我!”

崔行怒:“竟还有此事!”

“夫人慎言!”崔俣修眉扬起,清俊眸底似有火焰燃烧,“我崔家虽不是世族大家,我崔俣虽是庶子,也知廉耻二字!堂堂男儿,德行操守于身,圣人教诲于心,当俯仰天地,无愧祖宗先人,怎会做出如此之事!”

“说的好!”崔迁鼓掌,“我崔家男儿,正该这般!”

张氏愤怒:“你撒谎!”

崔俣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回了个鬼脸。他就是撒谎了,就是说过的话不承认,怎么样!你能找人证明么?哦,倒是找的到,当时在场全是你的下人么。可你敢么?整个家里的下人都是你的,你说什么他们便听什么,他们的证言,别人会当真?

张氏自然也想到了,气的肝疼。她倒是没想到,这崔俣竟有这么大胆子!

崔俣的话还没说完,直接对上崔行:“父亲这么做,考虑到以后了么?献色权贵是什么名声,父亲真的清楚么?好色之人能有多长情,这段想法过去,父亲会遇到什么,您想过么?并非所有都如想象中顺利,如果我过去,事没成,父亲知道与皇权相沾,又德行不佳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么?不仅您的官做不了,或许洛阳大伯,义城族人都跟着遭殃!若是一时被欺侮陷害也罢,世人能容,可这样名声出去,世人不踩过来多啐几口已是宽和,家族未来怎么办!要小辈们一直背负着恶誉骂名,忍个几辈,直到先祖之事成为历史,才再谋崛起么!”

他眸底烈火灼灼,气势逼人,每一句都似砸在人们……尤其崔肃心头。

崔迁眸湛精光,适时帮他打边鼓,屡屡在崔肃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得,这下也不用深入了解了,崔肃拐杖猛砸地面,命令仆从:“将崔行押入祠堂受责,五日不可归!张氏妇人,不可进祠堂,便禁足后宅,一月之内,不可踏出一步!”

张氏立刻喊冤。

崔肃冷笑:“事实俱明,还敢狡言?若你们不服,今日便搬出去,明日我请族长按祖例,与你除族,族谱上划掉你们一房!”

崔迁跟着点头:“无规矩不成方圆,四叔爷所言极是!”

老头在族里地位颇高,再加上身边伴着未来族长,再加事实相辅,根本不会有人说什么。

张氏眼睛一转,又有了主意,立刻跪到地上,低泣出声:“四叔爷……求您抬抬手,纵我夫妻二人有错,日前也被猫妖所伤,身体都未养好,那猫妖……”她视线往崔俣身上溜了一圈,“您不信我,我亦不敢言,只是事出蹊跷必有异啊!”

崔迁冷笑:“到现在还不忘拉人下水,我也是服了,我崔家竟有这样主妇,说出去都丢人!”

“什么猫妖,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虽是妇人,蠢钝无知,你夫为官日久,你竟半点也没学会么!咱们崔家,从来没出过妖异之事!若有,便是做贼心虚,你心里有鬼!”崔肃气的话都收不住,“你张家的教养就是如此么,我回头倒要请族长写封信问问,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事情闹的这么大,身为家中嫡长子,崔硕不可能听不到风声,此时正好赶到,见父母被罚难免,心疼的不行,立刻请情:“四叔祖见责,小辈本不敢多声,只是事有轻重缓急,我如今跟白先生念书,近日可能去长安拜见王复王老山长……拜师需得父母出面予束侑,遂这罚,能不能晚一些?待长安回归,我定会与父母一同拜见四叔爷请罚!”

这就是缓兵之计了,以王复老山长的名头和自己前程为协。家族要发展,本就靠着小辈们前程,若有正经通天之路,谁会阻拦?不但不会阻拦,还会倾情相助,人力财力,没有不答应的,何况只是推后惩罚?事情一缓,就能有无数种回转方法,若崔硕真的得到王复老爷子青眼,回来全族都得供着,怎么可能还罚?

这话若是不知情的听了,定会思索一二,可听过崔俣说话的崔迁,差点忍不住喷笑出声,啐崔硕一脸。这厮心心念念,试图借势的王复老爷子,人崔俣可早就结识,且相交甚笃了!别说王家,谢家人都笼络好了!

若是之前,崔迁或许只心存希冀,不敢太信,可赵季的官派的十分神速,今晨他已得到消息,是个很好的缺!崔俣的本事,比他想象的大的多!

这家人蝇营狗苟,净操心这些没用的,根本没闹明白,其实只要好好的供着崔俣,什么前程都会有!偏偏他们心盲眼瞎,砸锅揭瓦的折腾,崔俣要是不好好教他们做人一回,他都不信!

还好自己有眼力,不显山不露水的靠过来,这么及时!

想到这里,崔迁手负背后,大义凛然,一身正气:“王家乃世家之首,风骨绝佳,我崔家虽是小族,也绝不自轻!你以你自身才学相博,族人不说二话,必竭力支持,可你父母犯的错,不容混为一谈!世家眼明心亮,规矩外亦容人情,若你因父母不在身边被挑理,我崔家就敢质疑其名声风骨!”

这话说的相当硬气,众人不由屏息凝神,震惊的看着崔迁,虽在自己家中,敢这么跟世家叫板,也是不容易!

“哈哈哈哈说的好!”崔肃豪气一笑,“好!我崔氏一族有你这样的宗子,将来必能大盛!”

他拍着崔迁肩膀,心中甚感安慰。这孩子出生就是宗子,族中尽一切努力培养着他,打过,骂过,严厉过,这孩子成长至此,才学品行无一不缺,就是差了点运气,官路不畅。之前还汲汲营营,焦躁之心明显,今日却放开了,更有大家之气,这是好事,大大的好事!

崔肃当即不再考虑,让奴从押着崔行去了祠堂,至于张氏,也由几个健妇‘扶着’,往内宅方向押。

一切已成定局。

张氏咬着牙,离开前狠狠瞪着崔俣,恨意强烈:这事没完!你且等着!

崔俣迎着阳光,回了个灿烂笑脸:下回可别让我失望哟!

张氏:……

崔迁随着崔肃走前,特意拉崔俣到一边说了会儿话,大意都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照顾,叮嘱崔俣,这是在自己家,有大伯在呢,啥都别怕,想干什么干什么!末了看崔俣穿着简单,还叹气说见不得侄子如此,稍后就让妻子准备些东西送过来。

崔俣目光微闪,受了崔迁亲近,真心道谢。

崔迁走时笑开了花,差没忍住,在这院子里就蹦起来。今日这事办的崔俣满意,看来日后有官升了!

……

崔家消停了五日。五日后,崔行从祠堂出来,回到张氏屋里,倒头就睡。崔家族规严,对家人也是关心的,犯了错,杖责要受,事后伤药也要给,是以崔行只是没睡好,精神不足,身上病痛,却并不多。

张氏开始谋划它法。

她的人已从长安回来,并带了田襄回复。田襄说,不管她使什么手段,只要没伤了崔俣的身体,只要崔俣主观意识愿意从他,他说的所有话就都算数。包括升崔行的官,包括崔佳珍的亲事。

张氏早有想法,可惜因为崔迁插了一杠子,族里有人注意着内宅,尤其是她的身边人,她不敢有动作,生怕被逮到,崔俣再次借机发力。

正好,义城太守余孝全不知道从哪听到了消息。余孝全一直想自己搭上皇子们的路子,□□消息也比一般人多,知道四皇子目前就在长安,田襄正在其身边作陪,且脸面很大,干脆变听话为配合。他不再等着田襄指示才行动——比如田襄下令,他才革崔行官职,而是主动绕着弯递话给张氏,商量下一步。

得知崔俣不愿意,他对于张氏计划很认同,知道张氏不便,还主动提供了质量更好的药……

他们联系十分隐秘,却仍然没瞒过心思灵透,从小跟着祖母学掌家手段的崔盈。崔盈感念崔俣帮忙调|教小胖子崔晋,时刻盯着张氏这边,有风吹草动,就让崔晋带话。

是以崔俣对于张氏的行为想法,了如指掌。

正逢他心情不好,决定玩更大点,拿出纸笔,给长安范灵修写了封信。

是日。日落之后。

有一辆青油布马车从余家角门驶出,马车小巧,颜色一般,并不惹眼,车夫腰间带有出城令牌,眉目精明,在城里绕了几圈,才慢慢驶到崔行家角门侧,放出信号。

有门房小厮立刻停下手里活计,跑到内宅传话。张氏听到,派贴身丫鬟去请崔俣过来。

“夫人说,有话想同六少爷说。”

崔俣心道:来了。

他走到窗边,假装看看天色,有些犹豫:“这都入夜了,是不是不妥?”

“瞧六少爷说的,母子叙话,哪还挑时辰?”绿枝见崔俣不想去,想起主子的话,便道,“其实夫人……想求你件事。”

崔俣这才叹着气,披衣转身:“走吧。”

绿枝心喜,果然就跟夫人说的一样,庶子而已,能有什么眼界?觉得把主母压住了,就了不起,姿态高人一等了?呵,主子自会让他明白,不乖是什么下场!

张氏请崔俣喝茶。同时摆出悲悲戚戚的失败脸,似是想向崔俣请罪求饶。

做为没见过世面的庶子,崔俣此时应该要膨胀开怀,从而喝下那杯茶。

崔俣只是笑着,没有动,张氏越急切,他越享受。

“喵嗷——”突然,外面传来猫叫声,很近。

张氏心惧,登时看向窗外,唯一被允许留在房间里的丫鬟绿枝,眼底也布满惧意,迅速走到窗边,打开往外瞧。

趁此时机,崔俣眼急手快的将面前茶盏与张氏互换。

发现需惊一场,张氏才放下心,看着崔俣:“可是母亲亲手的沏的赔罪茶你不喜欢?”

崔俣摇头:“只是觉得,一个人喝茶很奇怪。”

“我陪你。”张氏立刻端起面前杯子,一饮而尽。崔俣摆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把面前茶也喝了。

张氏看着茶水一滴都没落下,全被崔俣喝进肚子里,唇角泛出诡异微笑。

茶将将下肚,崔俣就惊呼了一声,晃了晃头,软倒在桌上。

张氏微惊:“怎么药效这么快?”

绿枝也有些惊讶,不过——“可能是那边得来的药好?”

张氏想了想,略点头,太守大人关系多,能搞到特效药也不奇怪。“快,快点把他送出去,连夜送到长安!这药效这么快,万一醒来太快,没见田公子就发|情……就坏了!”

绿枝赶紧行动。

一切早有安排,她做的又快又好,一点也没想到,‘昏迷’的崔俣还未被送到角门马车,就在黑暗夜色里,趁她弯腰提鞋的瞬间,就被那俩‘听话的’沉默小厮换了……

张氏喝了加料的茶,自己不知道,因是夜里,睡意来了也并不觉奇怪,直接睡下。可她这觉,一直睡了近一天一夜,她现在禁足,不能出去,下人们以为她太累,也没当回事,只知会了崔行一声,让他过来看看。崔行因官事烦恼,见不是大事,白日一直在外忙碌,直到黄昏,才有空进内宅看张氏。

张氏亦是在此时……睁眼醒来。

看到崔行,她先是舔了舔唇,柔柔说了一声:“老爷来啦。”

崔行感觉她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刚想走,就被她一双手臂缠住:“老爷……”

张氏声音柔腻,二话不说,上来就脱崔行衣服,嫌脱的太慢,手上力气又不够,她干脆上牙,撕扯起来,然后……就把崔行给强了。

崔行胯|下那处受了伤,还未好全,好在几贴药下去,功能还在。男人那物只要能动,就不受控制,有女人撩拨自然会站起,且张氏今日特别热情,成亲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崔行半推半就的,就享受了。

他现在并不知道,张氏要的,可不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