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印的剑尖抵着雪衣公子的心口正要发力的时候,一个女声在他们的下方响起来,疑惑:“呀,这是怎么了?阿水?公子?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水印愣愣地看去,再也顾不得雪衣公子,折身下地:“你没事?”

莲露眨眨眼:“我?我能有什么事?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哎呀,是想我了吗?”

水印瞳孔微动,将她周身扫视了一遍,确认了她完整无缺,又问了一句:“真的没事吗?”

莲露爽朗地笑:“我能有什么事啊?放心放心。哎呀,逸儿,露姨又看到你了哦。你刚走露姨就想你想的不得了,所以特意哀求公子想法设法地将你请过来,现在终于见到你了,露姨好高兴。”

水印怔了怔:“这么说张先骗逸儿过来是你的主意?”

莲露唉声叹气:“当然了,不是我还能是谁?因为我知道,若是不将逸儿请过来,某个人是不会跟过来看我一眼的。”

水印看着她,像是确认了什么,嘴角渐渐泛出笑意:“恩。”

“恩什么恩?你竟然还敢承认?”莲露掐起腰,娇蛮地点点她的额头。

水印握住她的手指,求饶:“我一时口误,口误。”

被她握着手指,莲露僵了一下,视线若有若无瞟了瞟水印握着的部位,嘴角浮起一抹隐秘的笑意:“好吧,原谅你了。既然来了,那就再留几天?”

水印摇头:“还是不了。你赶紧带着他回永恒之境吧,我担心夜长梦多。”

莲露愣了愣,笑道:“好好,我知道你有事要忙,就不留你了,你去吧。我令她们收拾收拾,马上就回去。”

她忍俊不禁地掩口:“还有啊,你还是把公子放出来吧。他不出来我们怎么离开?”

水印用力地点点头,突然问:“当初然匠向你表白都说了什么?”

莲露讶然:“阿水,你在说什么啊?当年明明是我追的然匠,怎么是他……”

水印这才含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她主动地抱住莲露,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说:“我很高兴,阿莲,真的非常非常高兴,我还以为你已经……幸好,你千万不要有事。”

说着,她一挥袖,撤去了水牢。雪衣公子一被放出来就扬长而去,对相见欢的两个人眼不见心不烦。

而莲露一只手环住水印的腰,垂下眼睛:“我不会有事的,放心。”

水印拉开她,同她絮絮地说了很多话才松开她,又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像是要将她的容颜牢牢记住,做完这些她突然问:“他在哪?”

虽然诧异于水印为何要跟自家公子说几句话,莲露还是给她指明了雪衣公子呆的宫殿。实际上不用指,被大水冲过之后,剩下的宫殿屈指可数,一眼就可以扫完了。

原来那处宫殿被水冲了之后,雪衣公子就换了一处宫殿继续喝茶,那老神自在的样子比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老神自在。而灰狼则湿漉漉地趴在他的脚下,连连打着喷嚏。那些飞烟美人们倒是不在,估计是去换衣服了。

“真是稀奇,你竟然会想到来看我。”雪衣公子讥讽地说。

水印冷冷地看着他:“风歌的葬身地在哪里?”

雪衣公子似笑非笑地说:“我听说你找那个地方找了千万年了,怎么,还是没有找到吗?”

水印一字一顿地说:“我问你它在哪里!”她找不到!明明那么努力地去找了,却怎么找也找不到。清光虽然跟着他去过那里,在他死后却一直处于满心杀戮的状态,认主后才正常,她几次拿话套它,却一无所获,因为清光稀里糊涂地不辨方向,晕头晕脑地不知道那是哪儿。而最清楚那个地方在哪里的风歌的神识,在她问的时候,总是漫不经心地代开话题。他不愿意告诉她,说是本该被埋葬的地方就不要去了,让她放下。

到最后,她也只能问这个害死风歌的凶手。

雪衣公子嗤笑,轻飘飘地说:“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忘记了啊,当初我是这样的回答,现在我也是一样的回答。真是对不住,我记不起来了,所以,你永远找不到它了。”

水印神色冰冷:“看来这千万年的惩罚力道还不够……我警告你,你可以试着从这囚禁中逃脱,但是不准动莲露,否则……”

雪衣公子讶然:“逃脱?我为什么要逃脱?这是我罪有应得的不是吗?再说了,我已经同意跟莲露回永恒之地了,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水印冷笑:“你那伎俩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相信你真心悔改,我还不如相信猪能上树。”

雪衣公子眉眼含笑,清亮耀目,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蛊惑来,他轻轻地说:“也许,猪真的能上树也不一定。”

那句话里的讥讽和嘲弄不言而喻。

水印冷淡地俯看着他,很想将他挫骨扬灰,却又忌惮着什么没有动手:“如果你想逃出来,一定要越快越好。”

“为什么?因为如果我逃出来,按照你跟那个人的约定,你就可以出手杀我了对吗?哈,越快越好,你可真是迫不及待呢,小水灵。”

水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明白就好。”

天狐笑道:“自是不敢让你失望。”

水印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等候在门外的萧逸见师父出来,立刻跟在了师父的后面。水印见到他,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停住了脚:“逸儿,你恨张先吗?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欺骗了你。”

萧逸想了想,摇头:“不恨。他大概是有什么苦衷吧,让我来这里的时候他也很犹豫,而且,我也没受到什么伤害。”

水印怜惜地摸了摸弟子的头:“你能这样想,心境就练成一半了。”

萧逸腼腆地笑:“那师父,我们还去向露姨道别吗?”

水印长叹了一口气:“不必了,省得她又难过。逸儿,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试炼,你怕不怕?”

萧逸笑道:“弟子很期待。”只要有师父在身边,弟子就什么都不怕……

他想了想,仰起脸说:“师父,我们去给清光买小丝帕吧。”

“哎?你竟然肯向清光主动示好!师父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借着它,弟子有了好运气呢。”

“到底是什么好运气,能跟师父说说吗?”

“恩,这是我和清光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师父呢。”

“你这孩子……”

确认那师徒俩消失在天边,灰狼才变成了人类的形态,他问天狐:“主人,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这样放走他们真的好吗?”

雪衣公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指尖的一滴血,说:“我没有想到,这千万年她的进展不小,方才真是大意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决定先放过她。”他的心口处方才被水剑的寒气透过,现在他还觉得身体快要结冰的僵硬,那个女人果然不能小觑。

灰狼心有余悸:“那个女人果然很厉害。话说刚才的莲露是怎么回事?莫非……”

雪衣公子低下头去喝茶:“她是我变的。方才一交手我发现不能敌她,便使了个□□术,让傀儡取代我被水困住,我变成莲露的样子引她下去。”他毫不怀疑方才若不是他的脑子转得快,此刻坐在这里已经是一具死尸了。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办法幸免心脏是他的弱点的铁律,如果心脏被彻底粉碎,他也会消失,像莲露一样。而如果她知晓莲露死在他的手上,一定会追杀他,至死方休。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们之间本就是解不开的死局。

灰狼这才松了一口气,莲露毕竟是神人,若是她还活着,他就要时时刻刻地小心自己的脑袋了。

天狐淡淡地说:“好了,别担心你的脑袋了,去把那个凡人请过来。”经此一战,他对水灵的弱点很感兴趣,也不得不感兴趣了。

钧天苦着脸:“主人,那个凡人经过这件事应该已经得到教训了吧,就算是为了那个女人,他也肯定不会告诉我们她的弱点啊。”

天狐抬眼,冷漠地看着他。

钧天立刻妥协:“是是,我立刻去,只是西西姑娘……她若是出手阻拦?”

天狐头也不回地说:“飞华。”

那位年长的飞烟美人应声出现,身姿袅如飞烟,只是原本淡雅的妆容变成了妖艳的浓妆,嘴唇泛紫,天宫各处的飞烟美人亦是同样的打扮。

“你去把西西带回来。”

飞华二话不说,应道:“是。”说完,就带着几位飞烟美人消失了。

其实不用钧天去找,水印离开以后,张先就马不停蹄地直奔峦山而来,虽则他脚程很慢,但是他在临行前画了一个神行符,所以飞烟美人刚走,张先就进了天宫。

雪衣公子立刻就察觉到了,他对钧天说:“他在门口,把他带过来。”

张先见了雪衣公子的第一句话就是:“萧兄弟呢?”

雪衣公子好整以暇地说:“已经走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

“此话怎讲?”

“你骗我说只是想找萧兄弟聊聊,还说不会伤害他……”

“他不是安好无缺吗?我们约定好的是你把他支过来,我跟他聊几句,结果你没能拖住水印,我才刚跟他聊了几句,他就被水印带走了。不过,我还是决定消去西西的记忆,说起来,你还要感激我才对。”

张先的表情痛苦了起来:“感激你?水印她现在恨死我了,你还要我感激你?你知不知道她说要亲自取我的性命?”

“知道啊,她当初就是这么对我说的。”雪衣公子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杀风歌吗?因为我嫉妒啊,我那么爱她,她却不屑一顾,只肯对风歌笑,我被妒火焚身,日日不得安宁,冲动之下就杀了风歌,为此她恨透了我,差点儿要了我的命。我们本该是同病相怜的……”

张先想起他对水印的暧昧态度,心里倒是信了几分,再则,雪衣公子说的这番话也激起了他的共鸣。的确,水印对萧逸的宠爱也很是让他嫉妒,有萧逸在,她从来不肯多看他一眼。

“那你也不该杀了风歌,你明明知道他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怎么忍心杀了他让她伤心难过?”

“唉。我也不明白当时怎么会那么冲动,控制不住……大概是太爱她了吧……”雪衣公子似真似假地叹息了一声,“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后悔……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原谅我……”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我记得初见你们的时候,她很害怕,她在害怕什么?”

张先狐疑:“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我决定将她害怕的东西全部除掉,让她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东西,以此来向她请罪,希望她能原谅我一二。”

张先摇摇头:“我发过誓的,不能说。”

“那我再跟你做一个交换好不好?你应该很想找到她吧?若是以后你都见不到她了,难道不遗憾吗?更何况,她还在生着你的气……被心上人怨恨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张先勉力道:“不劳您费心。”

“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里,还可以送你一件宝贝,让你借助它找到她,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心动?誓言什么的,其实根本不会应验,这个你放心。”

张先脱口问:“她在哪里?”

“这么说你同意交换条件了吗?”